我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凉亭，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阿缨脚还疼不疼？这香囊是我亲自去寒山求来的，我们一人一个。”
“马上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再没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顾北深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捏着女孩的脚，满眼珍爱。
柳未缨娇笑着点头，一扭头看见了我，顿时如同受惊一般猛然起身。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北深哥哥。”
顾北深嫌恶地看向我，一把抱起了柳未缨。
“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你道歉？”
“现在你才是我的正妻，再没任何人能欺侮你！”
柳未缨趴在顾北深的背上得意的笑容扬起，似乎在嘲笑我此刻的落魄。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我腰间的香囊陡然断裂在地，配珠洒了一地。
我想起瘟疫那年，我去寒山寺一步一叩首为顾北深求来了这个香囊。
顾北深看都没看，便交给了侍卫收起来。
可我却欢喜极了，日日戴在身上，生怕弄丢仿佛香囊就成了我们的定情信物。
后来我再没见过那香囊，有次问起他也敷衍道：“大男人戴着个香囊算什么？“
如今看来，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不想和我一起戴罢了。
我忍住心中酸涩，将香囊埋进了桃树下。
既然他选择了别人，那我又何必执着与他！
我擦净眼泪转身回了房，想要打开门却被顾北深身边的侍卫拦住。
“沈小姐，我们奉命搜查，还请见谅。”
我挣扎着推开门，就看见我的衣物首饰都被翻倒在地。
柳未缨的贴身丫鬟举着一只镯子走了出来。
“公子说了，顾家的传家玉镯只有正室能戴，我家小姐不敢劳烦您找，便派我来取了。”
丫鬟趾高气扬的看着我，从地上的首饰中踩过。
我气红了眼，几乎被松开的瞬间就扑向了地上被踩踏过的珠钗。
那是哥哥离世前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也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我瘫倒在地，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断裂的珠钗。
府里的几个丫鬟鄙夷的看向我，窃窃私语。
“大小姐跟了顾家公子那么多年，就只落了个妾，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早就成了笑柄了，这京城谁不知道沈家小姐被抛弃了，只有她自己还等着顾公子娶她呢。”
她们的讥笑声传进我的耳朵，犹如利剑将我刺穿。
可我竟无法反驳，只能拼命的握紧拳头。

第二日，顾北深带着聘礼上门，柳未缨红着脸站在他身旁。
爹爹脸色铁青，顾北深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未缨父母早亡，大婚那日，我和未缨决议由二老送新妇出嫁。”
“你给我滚！我沈家的女儿只有沈闻喜一个！”
爹爹手中茶杯毫不犹豫的扔向了顾北深，气的捂住胸口。
我强忍住泪意，让下人将爹爹扶进了屋，最后一次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明明还是那副清隽模样，可为何我却越看越恶心。
就像是珍藏了许多年的宝贝忽然烂掉，我甚至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我爱了十几年的人的人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顾北深，你走吧，再也别来了。”
顾北深身形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又耍什么小把戏？”
我没应声，只是将准备好的箱子放在了他面前。
“这是这些年来你送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北深死死盯着我，片刻后笑出了声。
“好了闻喜，都多大了还玩小时候的那套把戏，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以你如今的名声，还有谁会要你，你放心即使是妾你也一定是顾府的贵妾，你和未缨我都一视同仁，定不会委屈你。”
“你好好劝劝你爹，准备好几日后进门。”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顾北深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能瞪大眼睛呆愣的看着他。
顾北深也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片刻才柔声道：
“是我口不择言了，闻喜你知道的，我最疼爱你了。”
“即使正妻是未缨，可我心里最在意的依旧是你。”
“闻喜，你听话些，很快你就是顾家的人了，有我在你不会受一丝委屈的。”
我拼劲全力掐住手心才没让自己冷笑出声，顾北深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我，会护好我。
可结果呢？因为柳未缨的一句挑拨，就引的他对我恶语相向。
我想起及笄前一晚，人前如同小白兔一般的柳未缨站在我的床前，恶狠狠的瞪着我。
“沈闻喜，你说如果我们一起落水，顾北沈是会先救你还是我？”
我信誓旦旦的回她，北深哥哥一定会先救我的。
直到顾北深头也不回的抱走柳未缨，却将我抛在原地时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
我不想与他争辩，只淡淡的看着他。
顾北深打定主意我只能嫁给他，依旧高高在上的安排我听话些，看都没看地上的东西便带着柳未缨离开了。
我毫不犹豫将东西扔进柴房，看着那些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东西被火焰吞噬，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一会，阿娘唤我过去。
看着桌子上还未展开的画像，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阿娘，就他吧。”

我和顾北深青梅竹马，所有人都知道及笄那天他会来提亲，娶我回府。
可及笄那日，当我和表妹的马车同时翻进河里时。
他却毫不犹豫的将衣袍披在了表妹身上，留下了狼狈的我。
一时间，我成了全城的笑柄。
爹娘为着我的名声考虑，想让顾家抓紧举办婚事。
顾北深却冷声推辞：
“急什么？现在除了我还有谁会要她？”
“她只是失了名节，闻缨可是风寒了三日呢！”
爹娘气急，无奈之下替我接下了另一门亲事。
大婚当日，夫君携我一同敬酒，到顾北深声旁时，红盖头被风吹落。
四目相对，他手中的酒杯顷刻间碎落在地……
…………
“爹娘，顾家的婚事，我愿意等！”
爹爹闻言，叹息着低下头。
阿娘更是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心疼的轻抚着我的背脊。
“闻喜，是阿娘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肩上温热逐渐晕开，我强撑起笑容替阿娘擦掉眼泪。
还未等我开口，门外的丫鬟就匆忙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顾家人送来了东西。”
丫鬟将东西放在桌上，便低下了头。
阿娘疑惑的打开包裹，在看见粉色的衣袍后几乎站不稳。
爹爹气红了脸，怒喝着要去找顾家算账。
我扶着阿娘，努力忽视桌上的粉嫁衣，看向丫鬟。
“他可说了什么？”
“说……说要小姐等大婚那天自己穿上嫁衣……从侧门进府。”
丫鬟跪倒在地，被吓到不敢抬头。
“他顾家真是欺人太甚！来人，将东西给我扔出去，我顾为震的女儿才不是非他不可！”
“闻喜，你放心爹爹这就去给你寻户好人家，定不比他顾家差！”
我苦涩的点头，眼睛被那抹粉刺的生疼。
明明当初是他说要护我一辈子的，可现在伤害我的人也是他。
顾北深本是哥哥沈闻行的好友，我出生时体弱爱哭闹，可只要顾北深一抱起我，我便立马安静下来。
于是我就成了顾北深的小尾巴，有他在的地方总是有我的痕迹，哥哥时常打趣说要将我嫁给他。
顾北深不反驳，只宠溺的看着我，更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将顾家的传家玉佩交给了我。
那时，哥哥还在军中当值，爹爹的生意越做越大，沈家在京城风光无二。
我和顾北深的婚事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直到哥哥在练兵时意外中箭丧命，皇帝限制航运。
沈家一落千丈，顾北深依旧对我如初，可他的目光却渐渐落在了表妹的身上。
表妹柳未缨是柳家落败后才来的京城，寄住在沈家。
顾北深喜静，偏偏表妹最爱活泼好动。
我次次叮嘱她不要惊扰了顾北深，可她还是骑着马冲向了那人。
我以为顾北深会对着柳未缨大发雷霆，可当我走近时却听见他惊喜的对着表妹道：“都说漠北女子善骑射，今日一见果然同京城女子不同。“
顾北深脸上的笑意在看见我后陡然消逝，可我还是看见了。
慢慢的他答应与我下棋的时间越来越少，陪柳未缨赏花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我闹过也哭过，顾北深起初还会耐着性子安抚我，说他心中只有我一人，后来便干脆闭门不见。
到了及笄那日，我满心期待的等着他来提亲。
可马车落水后，他却奔向了柳未缨，丢下了一身狼狈的我。
“沈闻喜！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么善妒的女人，未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好看！”
我愣在原地，任由冷风侵袭全身。
周围人看着我指指点点，骂我小小年纪不知检点，更有人说应当要拉我去沉塘。
可顾北深置若罔闻，他只担忧的抱着怀里的柳未缨上了马。
我绝望的环住自己，可身上的衣裙见水后几乎透明。
孤立无援之下，我一点点爬上岸，在众人厌恶的眼神里走回了府。
那时我才明白，他说的那些承诺，当真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