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辞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和萧衡坐在船上谈文论诗。

我摇着船，不留神撞到了湖心的大石。

船翻了。

萧衡推开我，我一下子撞在船舷上，头上起了很大的一个包。

他快速游向了沈安辞，拖着她，不顾自己呛了几口水，使劲的拖向了岸边。

我教他游泳，不是让他撞我，也不是让他救别人，是为了改变他溺毙的命运。

终究还是眼睛酸涩，脸上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

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

我等不到救我的王子，自己慢慢游到了岸边。

他忙着在岸边给沈安辞拍水，我默默离开。

刚走几步，萧衡喊住了我：“方华，你快去书房里升火，不能让沈姑娘冻着。”

数九寒冬，风吹到我身上，像棒槌在敲打。

而萧衡的话，却像刀在剜心。

我拿来我的衣服，让沈安辞换上。

“丫头的衣服，谁愿意穿。还是将就一下，给你面子了。”

沈安辞看我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我着急的生火，烟呛得我不断的咳嗽。

等生好火就好了，我就可以去换个干衣服了。

她环顾书房，看到了墙上我的画像。

萧衡看到她注视着画像，脸上有慌乱和不安。

顿了顿：“沈姑娘若不喜欢，我摘下来就是了。”

“无妨，一幅画而已。”

沈安辞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我的荷包掉在水里了，萧公子怎么办？”

萧衡有一瞬间的迟疑，马上吩咐我：“方华，你去把荷包捞出来，正好你也没有换衣服。”

我盯着他，没有动。

“这点水，对你没有难度吧。还不快去。”

他收起面对沈安辞时温柔的目光，严肃起来。

那就去吧，我对自己说。

反正也要离开了，他伤害我越深，我离开的越彻底。

弹幕出现在眼前：

看女主窝囊的，不去的话他又怎么样

为了给一个女人献殷勤，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这样的男人何其多。

世间没有深情的男人，前些天的对她好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蚌埠住了，爱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男人的心变化就是快，考完那几天他们两个关系多好。

刚考完那几天，他对我好的不得了。

试卷跟我的押题一摸一样，他说我是他的福星，他定能中状元。

给我买了早就想买的一个白玉簪，上面缀满了宝石。

他让店主在簪子上刻了几个字：萧衡方华。

然后亲手插到我的发髻里。

和我在各个小店里吃渴望已久的美食，晚上回去享受二人的旖旎。

他一遍遍的对我掠夺，发泄着即将翻身的惬意。

情到深处，他说：“方华，你马上就做状元夫人了，开心吗？”

我忍者泪水点头，换来他一遍遍的冲锋。

弹幕说对了，因为那时，他没得选择，只有我。

现在，丞相给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张开双臂接住了。

我跳入水里。

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在水面，从完整到破碎，像我这五年的梦。

湖水冰凉。

一天两次进入冰寒的水中，我的腿抽筋了。

挣扎无果，意识消失前，我好像看到了萧衡的脸。

在史书上从清晰渐渐淡去。




萧衡是户部侍郎的庶子，母亲是妾又早早病逝。

一个人住在偏院中，每个月2两银子的月例，买书都不够。

平时我的钱，都拿出来贴补他了。

买水晶肘子，告诉他以后他定会吃遍世间珍馐。

做我会的各种菜，让他读书之余胃也安心。

给他买各种款式的衣服，即使庶子，也不比嫡子差。

他说：“今日临安侯府以我为耻，他日必定以我为荣。”

我赞他志向远大。

却不知，志向远大之人，最是冷酷无情。

为了他的志向，可以把一切无用之人踩在脚下。

他的父亲看他整日跟我形影不离，骂我不知廉耻。

罚我跪在廊下，三个时辰。

廊檐飞雪，我衣着单薄。

地面冰冷，我终究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萧衡正在抱着我，用他的体温给我取暖。

我眼含泪水：“为了我，跟你父亲翻脸，值得吗？”

“他算什么父亲，他对我的好，不及你的十一。”

萧衡把我搂得更紧：“谁若伤害你，我就与谁为敌。”

他的手轻抚我的脸：“此生，我们都会在一起，不离不弃。”

他吻上我的唇，给不离不弃的誓言刻下一个又一个烙印。

看着越来越模糊的他的面孔，我的心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希望。

“萧衡，我要走了。”

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萧衡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

“你不是说，你家在很远的地方，很难到达吗？”

他盈着水光的眸子，深深注视着我，好看的侧颜，一如初见。

女主别再被这个男人骗了，走就走得干脆点

演戏谁都会，装深情，我比他装得还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知道伤人最深

女主不会走，赌一包辣条

我在这双眸子里沉沦，用了五年的青春。

可是，我八天后就要离开了。

再也不见这双眸子为我停留。

这个世上最伤心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后无法留住。

我坐起身来，抽筋的小腿仍隐隐的发疼。

“想想罢了。我也不认识什么人。”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语气平淡。

天色已经昏暗，有的窗口已经透出灯火。

我固执的不让点灯，扭着头不看他。

他轻轻叹气：“方华，我知道你不开心。我本来说娶你的，现在却跟沈安辞订了亲。”

“别人也许不理解我，但你是理解我的方华，你知道我有多想超过我嫡出的兄长。他们正妻的出身，都没有沈安辞高。我娶了沈安辞，就可以压他们一头。”

“况且我以后的仕途，会得到丞相的帮助。仕途顺利了，整个侯府，谁不看我的脸色。”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让你成为侧室，给你所有的宠爱。但在娶到沈安辞之前，脸面和尊重要给她足足的。”

“给足了她面子，以后她才会对你好。”

我转过头，发出一声冷笑：“我答应你要做你的侧室吗？”。

萧衡忽然就怒了：“我已经答应丞相的婚约了，过几天就把聘礼送过去，你还想怎么样？”

“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有饿死吧。以后没有你，我也不会饿死。”

他怔愣，似乎不知道怎么反驳。

站起来，环顾我的房间：“方华，你的东西怎么少了？”

这两天，我有空就收拾。

那些用不着的，都丢了。

那些用得着的，有的送了人，有的拿到市场去卖了。

以前满屋子的萧衡的诗稿，我整理好，全部装在了三个箱子里。

他的书籍，我分门别类，都整在了书架上。

“你说要娶我做状元夫人，状元夫人哪能用旧东西，我都扔了。”

我终于转过头，透过暗淡的光，看着他尴尬的转身离去。




我穿越时光，要去拯救千年前的诗人。

利用系统陪在他的身边，试图改变他英年早逝的命运。

他承诺中进士后就会娶我。

我帮他拿到了那年的考题，他高中状元。

庆功宴上，他被榜下捉婿，跟丞相的嫡女订了亲。

弹幕出现：

男人一旦有更好的选择，就会抛弃原先的爱人

可那是丞相之女，重点是丞相

在事业和爱情的天平上，男人都会选择事业的，千年不变

我终于明白，这场跨越千年的相恋要结束了。

我要回去了。

“系统，我要回去了。”

我心如死灰，开始召唤系统。

“准备好二十万元，十天后我们派时光机来接你。”

十天太长了，我想马上离开：“能快点吗？”

“快速时光机，需要一百万，今天就可以走，你有钱吗？”

系统戏谑的声音直击我的内心。

“那就十天吧。”

我的钱，花了五十万给萧衡买了殿试的试卷，所剩的钱不多了。

坐在冷清的房间内，我开始收拾东西。

面前弹幕：

我就知道她不适合古代，看看，还是要走吧

是男主辜负了她的深情，换你你不走？

可她这一走，五年的努力都白费了，男主还会在25岁溺水而死

我是为了救赎萧衡而来。

他才气横溢，却只有一篇诗作存世。

天下才气共一鼎，他此篇占一足。

后世人称才高一足。

在25岁的时候，因溺水而死。

在文坛上留下无尽的遗憾。

我跨越千年，只为整理他更多的诗稿，留得住他早逝的命运。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计名份的跟在他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舍得离开。

我为他誊抄稿件，毛笔字写的手腕酸疼。

我为他牵线同时代的诗人，不惧雪天站在别人门口三天。

只为看到他惊喜的眼神，照耀我每日跟在他身后的时光。

史书上因他溺水而死，我有空就教他游泳。

我湿漉漉的跃出水面，他看得眼睛都呆了。

终于没有忍住，在湖边要了我。

跟喜欢的男人，早点体验生而为人的愉悦，我是愿意的。

可在外面，我是抗拒的。

用强力要了我后，他说：“方华，我会娶你的。等我中了进士，我就娶你。”

我花了十万，从系统买到了当年进士的名单。

名单包含所有进士的名字，除了前三名，那是文曲星，要看天意的。

可名单里没有他。

我不惜作弊，又花了五十万，买到了当年的试题。

他的才气，是文曲星下凡，但也要以防万一。

考试前夕，他紧张无比。

“我会考中吗？考不中怎么办呢？”

顾承坐在他的对面：“以萧兄之才，何须担心。倒是我，才不如你，也没你努力，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们紧张的样子，就像我高考前一样：“顾公子，你会考中的，榜上二十一名。”

看我笃定的样子，萧衡和顾承都笑了。

“我知道方姑娘知晓颇多，但还不知姑娘会算卦啊。今天就承姑娘吉言。”

顾承看着墙上我的画像，微微出神。

放榜后，萧衡高中状元，顾承位列二十一名。




“萧兄，你怎么把方华的画像取下来了？”

顾承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沈安辞看着她的画像好像不开心。”

顾承缓了一会：“你就这么喜欢沈安辞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

“现在我说不清是什么感情，原来我天天看着她的画像，才有了读书的动力。”

弹幕呈现在我眼前：

白月光，男人心中永远的朱砂痣

哪个男人不想妻妾成群，天天做新郎

皇权之争，就是配偶权之争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我的画像挂上去之前，同样的位置是另一个女子的画像，我问过萧衡是谁，萧衡当时怎么说的呢？

他说，那是买的画。

我就信了。

怪不得看着沈安辞有些熟悉的感觉。

原来那是更年轻的她。

也是萧衡喜欢了多年的她。

“你这样对方华，她会伤心的。”

顾承的声音。

“我会纳她做侧室，给她荣华富贵，这比她以前的日子好多了，她又什么可伤心的。”

萧衡的语气甚是不屑。

“你原来说的是只娶她一个，那是正妻，自作主张把他换成侧室，她同意吗？”

顾承中了二十一名后，对我很是认可，他的维护，估计也来自于认可吧。

“我父亲说的对，方华她不洁身自好，没有婚约就把身子给了我，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状元的正妻呢？”

弹幕上浮：

咋感觉萧衡有点恶心呢

古代的男人都这样，现在这样的也不少

萧衡的父亲骂我不知廉耻的时候，我没有感觉。

萧衡的话，我觉得像是吞了几十只苍蝇。

女人的贞洁，只在男人的观念里。

这个观念，让千百年来的女子，受了多少的苦楚。

史书上光耀千秋的人，也不全是是有优点，他们的缺点照样让人感到恶心。

只是有时候你对一个人有光环，看不到他的缺点而已。

顾承开门走出的时候，撞上了端着茶站在门口走神的我。

茶水掉落，溅湿了顾承的长衫。

领着顾承去换衣服的时候，他看向我的眼神小心翼翼：“刚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我默默点头。

“你愿意做他的侧室吗？”

他停下来，低头看着我。

“顾公子，我要离开了。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顾承脸色凝滞：“离开，去哪里？一直没有听说你是哪里人？我可以送你。”

我看着天空，思绪飘向了千年之后：“我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不知道这个地方，也送不了我。”

弹幕飘来：

这个男人不错，要不就跟了这个男人吧

你们乱嗑cp，女主都要走了，怎么还会为了另一个男人留下？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除非时光倒流

这不就是倒流吗？哈哈哈

我给萧衡的诗集整理了一份目录，并贴心的标注，做官后一定要出版。

普通人的诗，写得再好，也难以流传。

达官显贵的诗，出版之后，会被人争相传阅，被书院收录，才更容易传世。

我写了一份离别的信，告诉我来的前因后果，并祝他以后幸福。

他送我的东西，我都全部打包放在箱子里。

只有一枚玉佩，他说是他母亲送的，要他以后给夫人。

事关传承的东西，还是亲自还给他吧。

到书房的时候，他正在看我送他的诗集。

那是拜访了那个诗人之后，他感叹到诗的奇伟瑰丽，想多欣赏大家的作品，我给他默写的。

那次我在风雪中站了三天，染了风寒，但看到他对诗作的热情，忍着不适，挑灯延昼，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把从小学到大学所有会背诵的古代诗词，有这个时代之前的，也有这个时代之后的，默写了厚厚的一本大册子。

他很喜欢，经常翻看。

看到我过来，他的脸上浮现欢喜：“方华，我知道你会想得通的。你比任何人都愿意我过得更顺利，对吧？”

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这块玉，还给你。”

这块玉是两年前我教他游泳，破戒后他送给我的。

当时他抚着我的脸：“你以后就是我认定的妻子。”

我那时是相信的，但还是打趣到：“若是你父亲要给你订亲其他人呢？”

他很不屑：“父亲这些年都没管过我，我也不会听他的。我不想娶的，他还能打晕我不成。”

父亲没有强迫他，倒是他自己，没有跳出少年时的情局，别人勾一下手指头，他就回去了。

打开布包，看到这块玉之后，他脸色有些慌乱：“这块就是给你的，你收着就好。”

“不必了。”

我的眼睛看向了墙上，原来挂着我画像的地方，现在只留下了长形的印迹：“你母亲想传给你正妻的，你送给沈安辞更合适。”

婢女此时跑过来：“公子，方姐姐，沈姑娘来了，刚才小狗扑在她的裙子上，她把小狗打了。”

我站起身就向外跑。

那是我刚来到这个时代时，从街上捡到的。

从最初的瘦弱不堪，直到现在的憨态可爱。

认识我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小狗我有多看重。

它身形娇小，从不咬人，见到人，会扑在人的身上跟人玩闹。

沈安辞使劲的拍打着衣裙：“真恶心，到处都是狗毛，脏死了。”

小狗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睁着无助的眼睛，已然没有了气息。

是我太惯着它了，以至于它不知道人心险恶，把每个人都当成朋友。

我走向沈安辞，对着她的脸，狠狠的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