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知道，他给沈妍找的房子，就在我们小区。
咫尺的距离，他也懒得回来看一眼我和孩子。
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我手里的证件，他头也不回地从我身旁开车经过。
没给我一个眼神。
回去后，我一边带孩子，一边收拾了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
结婚五年，属于我的行李一个纸箱就能装满。
叫人上门收垃圾时，我站在门口，跟裴瑾安擦肩而过，他停下了脚步。
“这些是什么？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跟我发问，一时慌了神。
“没事，扔点怀孕前的旧衣服，穿不上了。”
他懒得多问，只随口说了句：
“周末妍妍想去海边转转，你收拾一下，到时候我来接你。”
“她说不怪你，但你也不能再过分了，我的忍耐也有限度。”
字里行间的语气仿佛给我个台阶就是对我天大的恩赐。
没等我回话，就直接开车离开了。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正好快到离开的日子。
想着将话说开也好，我没拒绝他的请求。
三天后，他开车停在门口，我抱着孩子，打开了副驾的门。
沈妍坐在位置上，对着我，笑得人畜无害，轻轻招手。
“不好意思啊晚意姐，我晕车，只能坐前排，要委屈你跟孩子了。”
我能感受到裴瑾安打量我的目光里带着警告。
没吭声，自觉地上了后座。
裴瑾安眼底闪过一抹愕然。
路上，沈妍装作好心地给我介绍月子中心，说能帮助恢复。
我知道她又在暗示我身材走形，可现在我连闹都不想跟她闹了。
反倒是最后裴瑾安听不下去，开口道：
“别管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再努力也不可能从大妈变少女。”
话里话外嫌弃的态度让沈妍得意起来。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是上次那家甜品店很好吃，就是约会的餐厅很出片。
总之，都是独属于他们的回忆，没有我参与的地方。
我也乐得自在，正好抽空休息，生完孩子后每天都累的睁不开眼。
裴瑾安一直注意着我的反应，到了海边，我依旧面色平静，他反倒有些不安起来。
“冷不冷？我车上有外套，你坐月子不能吹风着凉。”
“有什么不舒服就及时喊我，附近就有医院，我来之前看过。”
没想到快要分开，竟然还能得到他一句虚伪的问候。
我自嘲地笑了笑。
可刚下车走到海边，他就被沈妍拽着跑了好远。
我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海上有租赁的小汽艇，可以让游客自驾观光。
沈妍拽着他的胳膊不停撒娇，说自己想去试试。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我抱着孩子，本想直接拒绝。
可话没出口，沈妍就转头将我拉到身边。
说上次有误会，想借着今天的机会跟我把话说开。
她没让裴瑾安上船。
等汽艇开出去，看裴瑾安忙着接听电话，她卸下了伪装，面色阴狠。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死皮赖脸啊，许晚意。”
“怎么，不演了？这句话说你自己更合适，我睡烂了的二手货也抢，真是饿疯了。”
我不甘示弱地开口。
她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唇角扯出冷笑。
我拧眉将她的手甩开，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可反应还是慢了一步。
在裴瑾安挂断电话朝这边看来时，沈妍身体往后一倒，直直摔进了海里。
裴瑾安吓疯了。
立刻抢过空着的汽艇往我们的方向开了过来。
冲击力太大，直接将我和孩子撞翻。
我抱着孩子掉进了海里，被汽艇砸的爬不起身。
海水迅速涌入鼻腔，窒息感几乎让我休克。
可他没看我一眼，抱着沈妍就游回了汽艇上，直直开去了岸边。
最后还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将我救了回来。
上岸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我咳了不少海水，姿态狼狈。
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就爬去看孩子的情况。
女儿憋得脸色涨红，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我立刻打车去了最近的那家医院。
可还没到门口，女儿的呼吸就越来越微弱。
下车后我发了疯地奔跑，口中不停呼救。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将我淹没。
急诊的医生甚至给我开了绿色通道一路护航。
可还是晚了一步。
进手术室那刻，女儿死了。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我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这一刻我才明白，人在悲痛到极致时，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医生同情地劝慰我许久，又问了孩子父亲的情况。
我一个字也没说。
拿起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杀人偿命，我女儿没了，她沈妍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电话挂断，我独自处理了女儿的后事，一整晚没合眼。
天刚亮，我就抱着女儿的骨灰去了墓地。
下葬时，裴瑾安给我发来无数条消息轰炸。
“许晚意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妍妍不会游泳吗？你这是在杀人！”
“我给你半个小时，立刻滚回来跟她道歉！不然你以后都别想再看孩子一眼！”
愤怒涌上心头，我颤抖着手按动键盘，给他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裴瑾安，这句话该我送给你，从今天起，我和孩子都跟你无关，再也看不见孩子的人，是你！你会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生完孩子出院那天，裴瑾安让我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饭菜。
叫来所有朋友，说要替我们庆祝。
可最后一盘菜端上来时，沈妍突然指着我的肚子娇笑开口：
“晚意姐的肚子好丑，垂下来像枯树皮一样，走路也像螃蟹。”
众人瞬间爆发嘲笑声，耻辱感让我狼狈得无地自容。
我忍着眼泪让她道歉，可裴瑾安却当场冷脸。
“妍妍专门为了庆祝你生产回国，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小题大做，不想吃就滚出去！”
暴雨的夜晚，他将刀口还没愈合的我赶出家门。
转头跟朋友得意炫耀：
“生完孩子都成老大妈了，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敢跟我耍脾气。”
“孩子都在家里，等着吧，不到十分钟她回来给我磕头认错！”
可这次他失算了。
我转身下楼，忍痛打车去注销了所有证件。
然后用新的身份信息买了跟孩子一周后出国的机票。
这种男人，不配让女儿叫他父亲。

“许小姐，您确定要注销所有证件重新办理吗？这意味着你所有的身份信息都会变成另一个人，原先的就不能再用了。”
面对工作人员谨慎的再三询问，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只有这样，才能让裴瑾安一辈子都找不到我跟孩子。
结婚五年，我们没有领证，系统里也查不到任何关联信息。
工作人员查询无误，就迅速帮我办理。
说要等三天后才能领取新的证件。
回去路上我已经尽可能的小心，可暴雨实在太大，刀口还是见了水。
寒风一吹，疼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加上两腿活动不便，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家里。
进门的时候聚会已经散场了，但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
裴瑾安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右手指间捏了根烟。
听见开门声，他立刻沉了脸色。
将正在燃烧的烟头砸在我身上。
“许晚意，孩子还在家里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当的妈？”
“妍妍为了庆祝你生产专门回的国，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大晚上抛下孩子离家出走吗？”
“你都当妈的人了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说我刀口像蜈蚣是开玩笑，说我走路像螃蟹是开玩笑。
沈妍所有恶意羞辱我的话，在裴瑾安嘴里全都是玩笑。
沈妍是个小姑娘。
可他忘了，年纪轻轻就生下孩子的我，跟沈妍同岁。
凭什么要求我无条件地包容她这么多？
每次我因为沈妍的话变脸，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沈妍那边，明里暗里地指责我小心眼，没肚量。
“妍妍说的也是事实，国外人说话本来就直接，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再说她也是拿你当姐姐才会跟你说这些，怎么不见她跟别人说？”
被恶意羞辱的我变成了满怀怨念的泼妇，不遗余力保护自己在这段婚姻中可怜的尊严。
可现在，我觉得没意思透了。
婚姻没意思，裴瑾安更没意思。
既然她想要，那我就全都送给她。
燃烧的烟头正好打在我刀口上，疼的我浑身冒出冷汗。
他以为我没回应，是默认了自己有错。
开口时对我颐指气使。
“愣着干什么？看不见家里乱吗？赶紧收拾，孩子还等着你喂奶，都哭了几十遍了，听着就烦。”
我做的饭菜自己没吃一口，全进了他们的肚子。
现在剩下一堆烂摊子，又想起了我。
我没打算收拾，扶着肚子就准备进房间。
可刚打开卧室门，沈妍却穿着一身性感的睡衣走了出来。
看见我那刻，眼中得意一闪而过。
“晚意姐？你怎么回来了？我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瑾安哥哥就让我先住在这，说正好能帮你照顾孩子，你不会介意吧？”
我拧眉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找房子不安全，就让她先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不会因为这个还要跟我吵架吧？”
暴雨的夜晚，他不关心我这个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却这么体贴所谓的朋友。
失望过后，我不想再跟他理论，直接进了房间。
本以为沈妍住在家里，裴瑾安就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可没想到我正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他却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从国外回来，这里没有人欢迎我。”
“你们别因为我吵架了，都怪我，我不该开那个玩笑，我明天就走，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裴瑾安压抑着满腔怒火，咬牙开口：
“不是你的错，是我眼瞎。”
“许晚意，我说最后一遍，跟她道歉！”
失望战胜了理智。
我冷冷看着面前的二人，疼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裴瑾安，眼瞎的那个人，是我。
等不到我的道歉，他怕沈妍受寒，就先将她扶上了副驾。
“既然你不知错，那就自己待着反省吧！”
轰动油门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他扬长而去，溅起的雨水又浇了我一身。
想到被扔在家里的孩子，我来不及替自己伤感，就用力爬了起来。
等了半个小时才打到一辆车去医院。
缝合刀口时医生都气得不轻。
“刚生完孩子，又是淋雨又是摔跤的，你不要命了？你知道雨水里多脏吗？微生物都能开博物馆了！”
“不要命就别生孩子！”
我只能卑微地点头。
去缴费付款时，一条好友动态弹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是沈妍刚发的，定位在市区的五星酒店。
照片里，男人小心翼翼地替她吹着头发，桌上还摆了不少蛋糕和点心。
配文是：万般诋毁比不过你一句相信，偏爱才是最深情的告白，谢谢你，我不能宣之于口的爱人。
动态刚发出两分钟，就收获了不少点赞。
无一例外都是裴瑾安聚会回去熬通宵的朋友。
在他们眼中，我只是沈妍的替代品，裴瑾安跟我结婚，是委屈了他。
如今正主上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嗑起CP。
“没想到啊没想到，裴瑾安还有这一面？这还是我认识的裴总吗？我也是淋着雨去参加聚会的，人家也要吹！”
“还是青梅竹马般配啊！托妍妍的福大晚上还有糖吃。”
“谁诋毁我们妍妍公主了？我们妍妍当后妈都是最善良美丽的那个！裴总考虑考虑呗，省的你天天喝多了念叨后悔。”
.......
意有所指的话字字戳心，句句伤肺。
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将我贬低进了尘埃里。
这些评论裴瑾安都能看到，但他一个字也没替我辩解。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压下心中的酸涩，我关掉了手机。
回去时孩子已经哭得没力气，昏睡过去。
只差一点点，她就会滚到床下。
我吓了一跳，急忙飞扑上前将孩子抱进怀里。
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睁眼到天亮，裴瑾安再没发过一条消息。
他不关心我到没到家，也不关心孩子有没有出事。
我跟孩子加起来，也比不上沈妍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每天带着沈妍上班，出现在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我都要以为裴瑾安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知道，他是在等着我低头给他认错道歉。
就像以前我们之间的无数次冷战一样。
可这次，我不会再低头了。
第三天，我按时去领取了我的新证件。
回来在小区门口，却撞见了裴瑾安的车。

站在我身后，双手将我和孩子一起环抱着。
“外面冷不冷？”
“家里你不用管了，我已经收拾过了。”
“你说你，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倔，今晚我朋友都在，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当没听见不就行了？心情不好会影响喂奶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孩子。”
“裴瑾安，你心里有这个孩子吗？”
我语气里满是讥讽。
他却没放手，反而将我和孩子抱的更紧。
“这是什么话？你和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很在乎。”
凑近想亲吻我时，闻见刀口散发的阵阵血腥味。
他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我却笑了。
察觉到自己反应伤人，他刚想道歉，手机就响起铃声。
他去外面接听电话的功夫，沈妍进了房间里。
脸上挂着不屑的轻笑。
“晚意姐，你猜猜，你和孩子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话落，听见裴瑾安的脚步声，她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裴瑾安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
沈妍却哭得更大声了，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瑾安哥哥，我不知道我住在家里会让晚意姐这么生气，我还是不碍你们的眼了，我这就走，露宿街头也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裴瑾安彻底急了。
冲进来拿了两件外套，就要扯着我出门。
孩子被他吓到，扯开嗓子痛哭，他却恍若未闻。
“跟我走！去跟妍妍道歉！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你是不是疯了？我什么都没跟她说！她是自己走的！我还要照顾孩子，放开我！”
可刚经历过生产，我的力气根本拗不过他。
孩子被他丢在床上，我被他暴力扯出了门外。
挣扎间腹部的缝线开裂，湿润的液体渗透了纱布。
我脸上血色退尽，不停地跟他求饶，想让他送我回医院。
他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冷声警告：
“少跟我装！妍妍要是出事，你就是罪魁祸首！”
裴瑾安将油门踩到最底，车速飙升到极致他也不管不顾。
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这一刻才看清这个男人的真实嘴脸。
十分钟后，沈妍单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裴瑾安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舒了口气。
一个急刹车，停在沈妍面前，他声音冷厉：
“下去。”
“既然你容不下妍妍，我就带着她重新找房子，不碍你的眼。”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他耐心耗尽，自己下车走到我这边打开车门。
毫不犹豫地将我拽了下去。
一个没站稳，我跌倒在地上。
雨水溅了我一身，衣服迅速湿透，紧紧贴着腹部的刀口。
我疼得面目扭曲，他眼里却只有委屈的沈妍。
“许晚意，道歉！”
“今晚要不是你小题大做无理取闹，怎么会到现在这一步？”
“少在这装可怜，都是你自找的！”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消失在暴雨里。
我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没说话。
结婚五年，这是我头一次对他冷脸不做反应。
他气急，刚想开口，沈妍却先一步挽上他的胳膊，哭哭啼啼。